作者：予臻
影评人指南讯： 近日( rì)，横店一则招聘信息登上( shàng)热搜。短剧圈竟然开出日( rì)薪五千的大价钱，招募60岁( suì)-70岁的“霸总爹”“女主妈”。还坐( zuò)在办公室“996”的牛马，不禁想( xiǎng)感叹一句：“怎么什么红利( lì)都让父母辈吃上了！”
其实( shí)不止父母辈吃上红利，刚( gāng)跟00后侄女花花（化名）聊完( wán)的时光君发现，比我们更( gèng)年轻的海归留学生也正( zhèng)在经历自己的红利时代( dài)。
花花作为一个今年刚毕( bì)业的电影学子，误打误撞( zhuàng)进了短剧行业。短短半年( nián)时间，已经有两次跳槽加( jiā)薪的机会，实现了月入几( jǐ)万。
花花进入短剧行业，始( shǐ)于她找不到电影圈的工( gōng)作。
“你知道我回来找工作( zuò)有多绝望吗？投遍了电影( yǐng)行业的简历，没有一个回( huí)应。就在我准备放弃‘北漂( piāo)’的时候，一家短剧公司在( zài)招聘软件上主动找到了( le)我。”
花花说，毕业前，她已经( jīng)开始了长达半年的简历( lì)投递，因为招聘软件上没( méi)有一个公司回复。听人指( zhǐ)点迷津说“现在看实习工( gōng)作经验”，于是花花去了老( lǎo)家短视频公司实习了俩( liǎ)月，但仍然没有凭此“敲开( kāi)”进圈的大门。海归新人想( xiǎng)要进圈，堪比上清北。
进入( rù)短剧圈后，花花不好意思( sī)跟身边的朋友提起自己( jǐ)的职业。前段时间，偶然的( de)一个机会，她发现一个美( měi)国学电影的朋友竟然是( shì)同行。“我以为她进好莱坞( wù)拍电影了，可没想到的是( shì)，我俩殊途同归。她在美国( guó)拍海外短剧，我在中国写( xiě)海外短剧。”
入行半年，爆款( kuǎn)突如其来
入行前，一部短( duǎn)剧都没看过的花花去找( zhǎo)母亲“救急”。在花花的印象( xiàng)中，母亲是短剧的忠实受( shòu)众，国内热榜上的短剧《家( jiā)里家外》《好一个乖乖女》……一( yī)个不落地看了。
花花让母( mǔ)亲把看过的短剧故事讲( jiǎng)给她听，然后她在面试的( de)时候，又复述给了面试官( guān)，没想到就这样顺利地通( tōng)过了面试。
花花最初进入( rù)的短剧公司，曾是一家国( guó)内的小程序短剧头部公( gōng)司。在红果以免费短剧抢( qiǎng)占市场之前，这类靠付费( fèi)模式起家的头部短剧公( gōng)司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一( yī)边赚着付费的钱，一边帮( bāng)其他短剧代理投流广告( gào)的业务。
不过，随着近两年( nián)，字节加大对免费短剧APP红( hóng)果的投入，红果迅速抢占( zhàn)市场份额，大幅挤压了付( fù)费短剧盈利空间。与此同( tóng)时，短视频平台也出台政( zhèng)策限制投流公司的资质( zhì)，堵死了很多头部公司赚( zhuàn)钱的路子。一些头部公司( sī)只能背水一战，开拓海外( wài)市场。
“我没做几部短剧，已( yǐ)经有一个爆款了。”花花说( shuō)，她做的海外爆款短剧付( fù)费数据已经突破500万美金( jīn)，而且公司还在持续投流( liú)，数据还在增长中。除去成( chéng)本后的收益，作为编剧的( de)花花，能够分千分之一。粗( cū)略算下来，她能分至少几( jǐ)万人民币。
短短半年内，花( huā)花不仅做出了爆款，还遇( yù)到了两次升职加薪的机( jī)会。毕业加入头部短剧公( gōng)司后不久，她完成了一次( cì)跳槽，进入了一家创业新( xīn)公司。如今，新公司海外短( duǎn)剧生意做得如火如荼，他( tā)的领导又跳槽去了另一( yī)家公司，并向花花提供了( le)一个更高薪offer。
她的工作历( lì)程，本身就像是一部职场( chǎng)爽文小短剧。当时光君问( wèn)及花花“如何编出爆款”时( shí)，花花却突然面露羞愧的( de)神色，连忙端起手中的水( shuǐ)杯喝了一口水。
“不算……是我( wǒ)编的吧。”花花解释说，她的( de)这部爆款海外短剧“借鉴( jiàn)”了国内的某部短剧。海外( wài)短剧“借鉴”国内短剧，已经( jīng)是行业心照不宣的事了( le)。“借鉴”程度比较浅，就是抄( chāo)个架构，“借鉴”程度比较深( shēn)，就是一比一复刻剧情。当( dāng)然，有底线的公司会去买( mǎi)版权。
前段时间，国内的头( tóu)部短剧公司听花岛发布( bù)了一份声明，指责短剧出( chū)海的头部公司Reelshort抄袭听花( huā)岛版权短剧《卖菜大妈竟( jìng)是皇嫂》等。从结果来看，除( chú)了公开指责，听花岛并没( méi)有取得实质上的维权进( jìn)展。
时光君就此咨询了影( yǐng)视领域的律师董媛媛。董( dǒng)媛媛表示，对于成本不高( gāo)的短剧来说，跨国维权确( què)实不划算。诉讼前期，通常( cháng)需要维权人一方自己承( chéng)担海外诉讼费与律师费( fèi)。目前国内只有腾讯这类( lèi)实力雄厚的公司，做出了( le)一些成功的跨国维权案( àn)例。
不难看出，因为有维权( quán)门槛与难度，所以海外短( duǎn)剧抄得有恃无恐。
“短剧文( wén)化差异没有想象中大”
“我( wǒ)不会觉得做出爆款短剧( jù)，凭的是自己的本事。”花花( huā)有些沮丧地说道。
花花说( shuō)，连翻译短剧的功劳，都要( yào)先给ChatGPT一半。通常，她会用ChatGPT翻( fān)译完，再修改与润色，让台( tái)词变得更地道。“其实短剧( jù)出海的文化差异，并没有( yǒu)外界想象中那么大。一些( xiē)国内爆款短剧以字幕翻( fān)译的形式上架海外平台( tái)，仍然能收获不错的数据( jù)表现。短剧以讲述故事的( de)模式与形式，就能天然吸( xī)引老外。”
花花举了一个短( duǎn)剧文化入侵欧美的例子( zi)。“以前欧美老外get不了重生( shēng)梗，在社交平台上传播短( duǎn)剧的时候，贴上重生的标( biāo)签是无效的，但随着大量( liàng)重生短剧一遍遍push，现在老( lǎo)外开始get重生梗。但他们接( jiē)受穿越梗，仍然有些吃力( lì)。”
以男女恋爱故事为主的( de)“BG向”短剧是出海的主流类( lèi)型，经久不衰的“霸道总裁( cái)”故事通吃海内外。“BG向”短剧( jù)受众是大龄女性，“你可能( néng)想不到为我们短剧付费( fèi)的用户有很多50+的女性。“
让( ràng)花花比较意外的是，东南( nán)亚市场比较受欢迎的以( yǐ)男性之间故事为主“BL向”短( duǎn)剧，目前在欧美市场表现( xiàn)并不好。2021年，时光君曾采访( fǎng)过网文出海平台工作人( rén)员小苏。根据小苏当时的( de)说法，网文出海的市场也( yě)是如此。“霸道总裁”网文火( huǒ)遍全球，但“BL向”网文却意外( wài)遇冷。
其实，美国还是BL文的( de)发源地之一。电视粉丝文( wén)化研究学者亨利·詹金斯( sī)在《文本盗猎者》一书提到( dào)，早在上世纪60年代，美国就( jiù)兴起了BL同人文化。今年新( xīn)版《超人》能够在北美本土( tǔ)揽收3.4亿美金票房，靠正是( shì)在短视频上“攻略”了很多( duō)超人与卢瑟的“cp粉”。
“可能美( měi)国受众吃的BL类型，跟我们( men)东亚受众不一样。”花花分( fēn)析说，2023年北美爆红的BL电影( yǐng)《星条红与皇室蓝》在国内( nèi)反馈一般。
解不开BL的文化( huà)差异难题，花花转而尝试( shì)开拓男性市场。因为最近( jìn)海外短剧市场火了一部( bù)女频改男频的短剧，叫《Miss You After Goodbye（想( xiǎng)你在分手之后）》。该剧讲述( shù)的是一个勤勤恳恳做了( le)五年“家庭煮夫”的男主，被( bèi)妻子戴“绿帽”并抛弃。当男( nán)主离婚后事业蒸蒸日上( shàng)时，作为前任的妻子又“追( zhuī)夫火葬场”。
“没想到把女频( pín)文的性别一换，竟然产生( shēng)如此大的市场反应。”花花( huā)感慨道。
幸运，但迷茫
当国( guó)内短剧从业者告诉时光( guāng)君工作每天工作16小时、必( bì)备速效救心丸时，花花却( què)道出了海外短剧的另一( yī)番景象。
“我们的工作强度( dù)还好，可能是我写故事快( kuài)。比起很多毕业生找工作( zuò)难、上班996，我是个幸运的毕( bì)业生。”花花强调说，她的个( gè)例不代表所有的海外编( biān)剧处境，但海外短剧整体( tǐ)没有国内短剧“卷”。
花花向( xiàng)时光君简单介绍了一下( xià)海外短剧的制作流程。首( shǒu)先，她写一部短剧的工作( zuò)周期，大约是一个月。写完( wán)之后，公司会审核。审核通( tōng)过后，公司会联系海外合( hé)作的几个外包团队，挑选( xuǎn)合适的团队拍摄。
“虽然领( lǐng)导告诉我，会根据我的短( duǎn)剧类型找合适的团队。但( dàn)几次合作下来，我感觉他( tā)只是安慰我罢了。大部分( fēn)时候，是看哪个团队有空( kōng)档期，就选哪个团队拍摄( shè)。有时候，所有的团队档期( qī)满了，就需要等上近一个( gè)月。”花花说。
幸运的是，作为( wèi)海外编剧的花花能参与( yǔ)到选角，亲自挑选适合自( zì)己剧本的演员。但不幸的( de)是，很多演员都不试戏。“他( tā)们只会发之前演戏的片( piàn)段给你，你很难分辨出TA是( shì)否适合你的角色，只能赌( dǔ)运气。我的那部爆款短剧( jù)，正是因为赌对了女主演( yǎn)员，她的演技救了整部剧( jù)。但大多情况是，我的本子( zi)被演员演砸了。”
后来，领导( dǎo)给了花花一个职业建议( yì)：别再写大量的“情绪戏”，即( jí)别给演员发挥演技的空( kōng)间。取而代之的是写大量( liàng)的动作戏，相当于“指哪打( dǎ)哪”，保证了演员对剧本的( de)完成度。
有的时候，花花看( kàn)到成片，很想让团队补拍( pāi)，但几乎没有可能。因为很( hěn)多外包团队都是拍摄完( wán)之后，才会给到全部的素( sù)材。如果想补拍或调整，对( duì)方会说请加钱。很少有团( tuán)队会拍一天，给一天的素( sù)材，让主创有调整的空间( jiān)。
比起拍摄问题，花花最苦( kǔ)恼的仍然是本职工作。短( duǎn)剧创作挑战着她所学的( de)知识体系，“因为我特别喜( xǐ)欢写铺垫，被领导说了好( hǎo)几次。我特别不能理解，为( wèi)什么短剧故事才刚刚开( kāi)始，就需要进入很多次的( de)情绪转折啊？”
海外学子凭( píng)借语言优势顺利地进入( rù)海外短剧行业，但是短剧( jù)创作对他们来说，仍然是( shì)一个很大的挑战。有观点( diǎn)认为，短剧正在“杀死”传统( tǒng)的三幕剧结构。
通常来说( shuō)，电影需要至少20分钟的铺( pù)垫剧情，而短剧最多只有( yǒu)10秒钟。在10秒钟的时候，必须( xū)要观众感受到“情绪爆点( diǎn)”，不然他们就划走了。
花花( huā)说，虽然现在的收入能够( gòu)满足她的文娱消费生活( huó)，但她对自己的未来却十( shí)分迷茫，不确定是否要继( jì)续做短剧。
短剧，对于海归( guī)电影学子来说，是一个可( kě)以赚钱、但不想告诉外人( rén)的职业。当下有一个特别( bié)诡异的现象，一边是海外( wài)短剧市场的野蛮生长，一( yī)边是留学机构以海外短( duǎn)剧为噱头的招生宣传无( wú)人问津。
花几十万、几百万( wàn)学电影的海归，如果只是( shì)去拍短剧，还有留学的必( bì)要吗？因为本身国内短剧( jù)比国外更发达。
而且，花花( huā)很想知道：短剧让她改变( biàn)的创作方式，是让她离电( diàn)影更远了，还是让她未来( lái)进电影拥有不一样的创( chuàng)作优势？
当下的短剧行业( yè)也在高喊精品化的口号( hào)，似乎能提供给有才华的( de)创作者更多发挥的空间( jiān)，但实际上，短剧精品化又( yòu)有点像是个伪命题。
根据( jù)DataEye-ADX数据显示，今年海外短剧( jù)市场仍然保持高速增长( zhǎng)，仅上半年，就有100多款海外( wài)短剧APP上线。但制作越加精( jīng)良化的出海短剧头部公( gōng)司Reelshort却首次出现了亏损，粗( cū)制滥造的抄袭短剧仍然( rán)可以轻松雄踞榜首。
困住( zhù)花花的问题，也是现在已( yǐ)经、将要跨行的从业者正( zhèng)在思考的问题。
